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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博@白鹤汀_

重逢(八十二)


[小白楼与惠州会馆.]





 

区/委里边不是没有人想做陈延年的红娘,只可惜都被他委婉又坚决地挡了回去。理由无非都是那些“革/命未成,不谈私人感情”“我有六不,不能破这个戒”云云。

 

玉莹来广东才短短一周,张太雷同志就已经扶着眼镜跟她长吁短叹了无数次。

 

“玉莹同志啊,我知道你同延年兄妹情深,才同你讲这些。他老是这个死样子,怎么劝都不听的!”张太雷说话之前还得先张望一下,压低声音夸饰嘴型,免得陈延年路过听见,“他又是个自苦的人,若是没个人看着他,顾着他,他工作起来真是不要命——脑子里什么也没有,就只剩工作,简直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!”

 

“文淑也同我这样讲呢,我问了他,他还不跟我讲实话的。”玉莹也很赞同张太雷说的话。

 

“好在是你来了,至少他会为了你的安全,选择和你一起回去休息。”张太雷接着说,“你来之前,那人天天泡在办公室里,合着是把办公室当家了,他自己辛苦不说,也危险啊。我才一直说,让他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,要没个人管着,他身体怎么能吃得消啊。”

 

每次大家都下班回去了,陈延年还留在办公室,玉莹为了等他一起回家,也留在妇委工作。人站在小白楼下边,只能瞧见三楼临街的两个窗子亮着暖黄的灯光,无声沉默着,与外边热闹的街市格格不入,倒像是卯足了劲比谁更能熬得住。

 

熬不住的总是陈玉莹。有时候熬得太晚了,连眼前的稿纸都冒出了花,手腕发软,写不出像样的字来。把桌上的东西推到一边,就着胳膊趴在桌上,就这样进入了黑暗的梦乡。

 

陈延年忙完了才回过神来,好像还有个妹妹在小白楼里边。他过去一看,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熟了,墨水瓶子都没拧上,稿纸上还有着未完成的工作。他总是无奈又心疼地叹口气,帮她收拾整齐。纸张翻动和物件碰撞的声音竟然也没有吵醒她,陈延年无法,不忍心叫她起来。只能将人事不知的女孩背到背上,一步一步走下狭长的阶梯,走出那栋楼,穿过深夜的街道,回到家中。

 

女孩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,短发垂落下来遮去大半张脸。脖颈被发梢蹭得直发痒,很是难受,可陈延年也没有松手的意思,只是目视前方,脚步丝毫不慢。

 



二十年前,他也是这样负着她,一步一步地踏着青石砖铺成的街道,在夕阳中走回家去。

 

“哥哥,我想爹了……”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
 

陈延年虽年少,可是心思很重。听了小妹的撒娇,他只是紧紧抿着嘴,不说话。

 

陈庆同哪里有个父亲的样子?常年不着家,动辄便是一年半载见不着人。他倒也算了,可是筱秀和乔年年纪小,从小没有父亲的关爱,怪可怜见的。

 

每次见娘独自一人,生儿育女,操持家务,那副样子陈延年瞧了都觉得难受。陈庆同倒好,妻子给他打理家务,让他能安心在外,他倒是反过来嫌弃自己的妻子没文化思想落后。自打他小时候起,印象中父母之间就没什么话,母亲有时进父亲的书房打理零碎物件,还要受他大大一顿脾气。

 

他很小的时候就觉得,倘若不能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,那不成家也罢。

 



“区里不是没有爱慕他的女同志啊!你哥哥虽然个子不算太高,但是相貌并不差劲的嘛,为人正派又稳重,对工作负责,对家庭肯定也认真。简直是革/命伴侣的不二人选啊!”张太雷说着还拍了一下桌子,表达自己满腔的不平,“我们大家介绍过好多次了,他一概没有搭理,这人怎么就这么冥顽不化嘛!”

 

许是张太雷刚才声音太大,吸引了门外的人,许是当事人恰好从门外路过。张太雷话音刚落,门外就传来熟悉的声音:“张太雷,你又编排我什么呢?”

 

张太雷手一抖,抬头望向门口站着的黑影,喉头不由得一紧,好半天才嘿嘿笑了一声:“在说陈书/记恪尽职守呢!”

 

 


 

 


越秀南路一带本是前清广州城的东城墙,民国七年拆除,建成道路。因为邻近越秀坊,故名越秀南路。此路上的惠州会馆是如今的国/民/党/中/央/党/部,不远处的东园则是省/港/罢/工/委/员/会办公地点,更是青年团的诞生之地。

 

两个年轻的短发女子沿着这条路向前走着,相谈甚欢。

 

“廖夫人是如今gmd的中/央/妇/女/部/长,与我们合作颇多。省港大罢/工的爆发固然是轰轰烈烈,但工人们也得吃饭。为了解决女工们和罢/工工人家属的生计问题,她自费筹办了不少机构,比如贫民医院和救伤团之类的,反响热烈。”

 

组织派文淑来广州的目的就是为了协助廖夫人何香凝做妇女的工作,虽然来的时间不长,但已经将情况摸了个烂熟。

 

玉莹点头:“既解决了人手问题,又解决了工人的生计问题,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。”

 

“是,我带你来考察,也是想多学习学习,给日后工作积累些经验才是。”

 

两个人说着拐进一条巷子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邓文淑发现玉莹回头看了后边一眼,不禁有些奇怪。

 

玉莹问:“那是什么地方?”

 

“哪里?”文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,是一座典雅的院落,建筑外墙是暖黄色,“哦,那是他们的中央办公处,从前是惠州人士聚居的惠州会馆。”

 

玉莹没说什么,只是略一点头,跟着文淑朝前面走去。

 

走进巷子深处,推开门,一间不起眼的房屋里,坐着好些妇女。玉莹进屋之前就注意到了门前写的“合作社”几个大字,瞧见屋子里甚至没有空余的凳子,全都坐满了女人,她们大多梳着发髻,穿着土布衣裤,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活计上。或是衣服,或是草鞋,或是手袋。

 

屋子里倒是整洁,除去女人们脚边的线头、碎布,没什么多余的废物。环境倒也算是明亮,做活计的时候不至于太伤眼睛。

 

“邓小妹,你来啦!”角落里传出一个声音,操着难懂的方言。文淑立马就点点头,几步过去,也跟那个妇女聊起来。

 

“我出生在两广地区,这些方言我多少还是能听明白的。”

 

玉莹咬咬牙,怕什么,学就是了,左不过连比划带猜,能明白意思就好。

 

“那个小姊姊,可否在那张桌子上拿一把剪刀给我?”玉莹听见背后的声音,扭头一瞧,竟是一个年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姑娘,。玉莹应了一声就赶紧给她递了一把剪刀过去,然后在她身边蹲下:“我来帮你。”

 

果真是如玉莹所料想,虽然两个人语言不通,但是多多少少能靠着比划和只言片语聊得一些东西。语言这种东西就是如此,况且对方又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姑娘,玉莹很快便能放松下来,进入工作的状态中。

 

“做了半天,脖子都酸痛起来了。”她指着自己的脖颈说。

 

“你先歇着吧,”姑娘笑道,“看你打扮的样子,应该是喝过不少墨水的,能帮我做这么多活计,已经很感谢你啦。”

 

玉莹被逗笑:“早晚大家都能喝墨水的——”

 

后半句话硬生生被外面传来的声响打断了。

 

屋子里的人一多半都站了起来,大家面色不约而同流露出惊恐,这声音,同六二三那一天在沙基路口响起的完全相同,勾起了她们对于过往的恐惧回忆。短暂的寂静过后,巷子外面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,场面想必已经是乱成一团了。

 

“……好像是从刚才惠州会馆那个方向传来的。”邓文淑震惊地瞪大眼睛。她意识到这个判断的严重性,倘若成真,那将意味着什么?

 

有人在国/民/党/中/央/党/部门口公然行/凶!

 

大家都呆若木鸡,缩在屋子里不敢出去,生怕被不长眼的子弹波及。

 

“今天几号?”玉莹也站起来。

 

“八月,二十号。”

 

 

 

tbc

 

惠州会馆自1925年10月起,成为中华全国总/工/会的办公地点。原gmd中/央/党/部则搬至原清末咨议局(今广东近代史馆,位于广州起义烈士陵园之内)

 

东园是中国共青团诞生的地方,如今惠州会馆和东园都作为红色展览馆对公众开放,而位于此的地铁站,叫做团一大广场。

 

廖仲恺先生的夫人何香凝女士是著名的zz家,gmd左/派的杰出代表,女权运动的先驱,也是我党的亲密战友。gmd一大之后,何香凝当选为gmd中/央/妇女/部/长,积极从事妇女解放运动,配合国民gm,省港工人生计问题亟须解决,她自费筹办了一系列合作社、救伤团、贫民医院等机构,解决大家的吃饭问题,还开办女工学校、妇女讲习班等,为女工和家属热心服务,为妇运做出了卓越贡献。

 

昨晚的八十一章不幸被屏,两次申诉被驳回,只能放wb上啦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周邓婚礼会被屏蔽啊(哭

 

没评论我真的会伤心的好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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